2016年11月23日 星期三

信仰_真實而不屬靈

(一)
牧師:「相信我們會繼續掙扎一個課題......
究竟我們的信仰要先有一定程度才配去事奉,還是有時透過事奉,
有機會將人帶回神面前......不少人信仰仍然幼嫩,何時才事奉?
事奉會否帶來正面影響?還是不事奉好?信了主但不能事奉,會否有反效果?」

我:「你所問的,跟應否跟未信者拍拖一樣,無絕對答案,兩邊都有成功個案。」

牧師大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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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
「牧師,您牧養教會多年,所接觸到的人來自五湖四海、不同行業。
相信您大概知道不同行業有甚麼壓迫和辛酸,
就正如張祥志老師所言:每個行業都有各自的十字架。

不少行業工時過長,使基督徒放工後也不方便回來教會。
又有好些行業需要輪班當值、需要星期六日開工的,根本就不能享受教會大部份福利。
弟兄姊妹因為工作緣故缺席教會活動及服侍,我相信牧師您總會常常聽到這些抱怨。
但與此同時,我尚未看見教會安排活動時刻意遷就這些人,
也未曾見到教會願意為他們爭取標準工時等勞工權益。
教會在體制上先天性地只接納那些每星期工作五日或五日半的人,
其他人卻只能夠自求多福。

順便講講我對培靈會的見解:
所謂『職場神學』怎可能不去考慮我之前提及這些非常現實,
而又極貼近教會處境的問題?怎能完全不提及『職場公義』,
又忽略了基督徒上司在職場欺壓下屬的可能性,
卻只談個人修身課題、只要求基督徒不斷調整自己及實踐使命?
那些教導仍然在教會有價有市,弟兄姊妹毫不過濾、照單全收?有無搞錯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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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
(前言:立法會選舉完結後,跟牧師Whatsapp,大家都覺得Facebook愈來愈混亂,
不能全時間跟上輿論步伐。當時小弟表示想做一隻「偽.港豬」,
表面上回歸單純物質生活,實際上是趁機讓自己休息一下、調整生活節奏。
自此連續上載不同生活點滴的相片,背後正有此目的。)

「那星期六晚凌晨基本上只睡了四個小時,朝早醒來心情仍然非常低落。
(註:不完全因為政治,而是因為跟信仰群體沒有共識的緣故)
當時我覺得跟404事件一樣:根本不是適合事奉的狀態,是應該請假的時候。
但卻跟404事件一樣,那個星期日不是彈琴,而是要做指揮,臨時請假未免太不負責任。
一直步行至教會的路上,我不知道稍後情況會如何,就一直在祈禱,
確實好像《每天的禱告》所述『今天的服事求你托住』。

剛剛開始練習,正躊躇有甚麼該說不該說,詩班員卻突然問:
『Gary,我在Facebook見到那些相片,你剛剛去完旅行嗎?』
我只好解釋:『其實那些相片都不是近期,已經是一段日子之前......』
剛剛說完,職員就催促我:『Gary,練習時間並不多,趕快開始吧......』
之後那一小時的練習時間就如此度過了。

我離開教會時重新思考整個經歷:
本身那些相片只是讓自己裝作『港豬』,怎會料到在這關頭提供出路?

牧師您說,這可否當作是神聽了禱告?算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『見證』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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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)
「如果他們想要的只是粉飾太平,而不是真正的和平,就由他們吧。
如果他們只是想其他人沒有負面情緒,卻不願意了解更多及一同承擔,
我又何必在他們面前顯露那些情緒?既然他們想要的不過如此,
我就成全他們,正如耶穌所說:任憑死人埋葬他們的死人。」

牧師聽到我如此引用耶穌的教導,不禁失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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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五)
「眼見好多人說『去愛身邊的人』、『愛勝過一切』,
但在我眼中,他們所謂的『愛』 仍然有一大前提,是他們不察覺的。

這前提是『信任』:如果眼前的人根本不可信,試問可以如何去『愛』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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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六)
「當年聽到牧師您提出要有『ABCDE區』,我是反對的:
『容易管理』在我眼中並不是一個合理理由。

當小組內的弟兄姊妹感受不到被餵養,
但教會不斷鼓吹包容、接納時,最終必會出現山頭主義、自我保護。
情況就好像難民問題一樣:政府不斷吸納,結果只會引起本土主義。

當時小組內有不記名投票,收集弟兄姊妹的意見,
群體共識是贊成,我作為反對者原來只是小數。
既然如此,就唯有服從大多數的意願吧。難道我會做小人,令自己難下台嗎?

但是到現在回顧,牧師您覺得當年這決定如何?
在我眼中,山頭主義其實一直都在,只不過以前是小組,現在變成區罷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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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)
「在那段時期,除了全教會性的場合之外,基本上是絕跡於所有活動。
詩班的弟兄姊妹都隱約感受到我的失落,我只說是學業壓力,他們都沒有再深究。
當時仍會在Xanga記下甚麼『感恩可以參與服侍、某活動很精彩』,
在人面前也是興高采烈,但其實在那些經歷背後,自己的心境和情緒完全是另一回事。

我在不少星期日早上都是帶著那些負面的心情回來詩班事奉,
其實是不應該的,話說回來還是感到慚愧。
按照當年牧區的準則,我是應該停止服侍的,
但是我巧妙地利用星期六、日之間的漏洞,所以沒有人察覺到。
坦白而言,如果當年真是被同工暫停服侍的話,
我好有可能乾脆離開教會,就不會再有後來各種經歷。

倘若身邊再有弟兄姊妹認為『必須先有穩定聚會生活,否則應該停止服侍』
我可能會毫不客氣地質問:我之前也是如此,你是否要停止我服侍?」

說罷,牧師又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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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八)
「每當話題轉移到工作上,總有些人會立刻詢問相關薪酬待遇,
對此我不太高興......但說來奇怪,牧師問的時候,我卻沒有反感。」

牧師答:「因為我是先問工作的性質、各種細節,之後才講到薪酬。
但我想知道你不高興的原因;平時跟其他朋友食飯談天,不也是討論這些話題嗎?」

「其他人問這些問題不會令我有太大反應。
對大部分人而言,這正是他們最關心的事,我明白為何他們如此詢問;
但這裡是教會......牧師,您明白我真正的不滿是甚麼嗎?」

牧師笑而不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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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九)
「從那時起除了事奉之外,絕大部分對信仰的理解和學習都是靠自己。
就算之後回流、開始留意教內不同群體、去不同場合聽道,
很多時候都仍然是自己一個人去,結果就真是仿如大學那種 independent learning,
但其實 (按教會的教導) 這是不應該的吧?」

「所以在這些年間,我所分享的內容都很理性。
因為除此之外,其他方面的事根本不能隨便公開。
但是身邊的人見到我常常說理,就總是鼓勵我要多分享感受。
我在想:難道我毫無情感嗎?難道我不想分享感受嗎?
若果我表達這些感受,其他人能夠作出回應嗎?」

牧師笑答:「如果未能承擔,確實更糟......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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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十)
「那些經歷、感受 (與群體共識違背,使自己感到不被尊重)
都已經是多年前的事,根本不知從何說起,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。
我本身是打算把這段記憶遺忘,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。
怎料到多年後會重現,又發現原來自己還是未能放下?」

牧師答:「多年以來,環境依舊,人都沒有變,你憑甚麼覺得不會再出現?」

「唉,我只能說,在此事上我想得太天真了。
當年我不懂得『各人的重擔要互相擔當』,
於是心底有一想法:每個人都已經有各自的難處和負擔,
既然他們都不斷訴說自己如何忙碌、如何辛苦,
又何必再跟他們分享這些事,加重他們的負擔?
所以那一刻開始我決定完全不跟任何人分享這經歷;
我覺得向他們分享這些事,其實反而似是害他們......」

牧師揶揄:「我現在是完全中毒呢!」

「多年後回想起來,我好慚愧:自以為是為群體著想,
結果令自己受苦,但整個群體還是要承受後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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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一直以來,在其他人面前都是興高采烈,心中卻總有失落。
但這一晚送牧師回家之後,淚水忍不住留下來,心裡卻受安慰而感到快樂。

想起多年前那些場合,我認為那些開心是真實的,
那些不開心也是真實的,只是其他人不知道罷了。

但願往後我在信仰群體中仍然可以堅持「真實而不屬靈」。

2016.10.15 午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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